【樂愛甜心寶貝查包養網國】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并非朱熹之定論——《朱子語類》中一條主要語錄的辨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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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并非朱熹之定論——《朱子語類》中一條主要語錄的辨正

作者:樂愛國

來源:作者授權儒家網發布,載《中國哲學史》2024年第6期

 

摘要:朱熹在《答嚴時亨》中所說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被門人抄錄而編進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,同時也被朱熹門人蔡沈之子蔡模撰《孟子集疏》援用。但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記載,朱熹在《答嚴時亨》之后很快就否認了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。事實上,朱熹始終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不僅是就性之本體而言,並且更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因此與“未生”“已生”無關。后世引述朱熹《答嚴時亨》或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所言,年夜都沒有留意到朱熹對本身所言作出的更改,形成誤解。

 

關鍵詞:朱熹;《答嚴時亨》;《朱子語類》;《孟子》;性善

 

作者簡介:樂愛國(1955-),福建省社科研討基地武夷學院朱子學研討中間研討員;研討標的目的:宋明理學、朱子學。

 

朱熹暮年在《答嚴時亨》中討論程顥論人道,此中說: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。”[①] 意在說明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雜”。這一語錄被朱熹門人董銖抄錄而編進黎靖德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,同時也被朱熹門人蔡沈之子蔡模撰《孟子集疏》援用。可是,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記載,朱熹在《答嚴時亨》之后很快就明確否認了本身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[②] ,說明其并非朱熹之定論。后世引述朱熹《答嚴時亨》或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的這一說法時,年夜都沒有留意到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記載的朱熹對本身這一說法的有所否認,延續至今,多有誤解[③] ,不成不辨。

 

一、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包養網是指已生之后”的提出

 

程顥論人道,最主要的是說:“‘生之謂性’,性即氣,氣即性,生之謂也。人生氣稟,理有善惡,然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。有自幼而善,有自幼而惡,是氣稟有然也。善固性也,然惡亦不成不謂之性也。蓋‘生之謂性’、‘人生而靜’以上不容說,才說性時,便已不是性也。常人說性,只是說‘繼之者善’也,孟子言人道善是也。夫所謂‘繼之者善’也者,猶水流而就下也。……”[④] 既講人道有善有惡,又強調“常人說性,只是說‘繼之者善’也,孟子言人道善是也”,為朱熹及其門人所重視,并多有討論和質疑。

 

宋慶元丙辰(1196年),朱熹始修禮書,同年有《答嚴時亨》三書[⑤] 。朱熹門人嚴時亨就程顥論人道而言“‘人生而靜’以上不容說,才說性時,便已不是性也”以及“常人說性,只是說‘繼之者善’也,孟子言人道善是也”提出質疑,說:“竊詳《易系》言‘繼之者善’,正謂年夜化風行,賦與萬物,無有不善。孟子言性善,止是言義理之性人所均稟,初無不善。皆是極本窮源之論。引此以明人生氣稟理有善惡,似不相侔。不知明道所見是若何?”[⑥] 認為程顥論人道而引述《易傳》言“繼善”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以明“人生氣稟,理有善惡”,似有分歧。對此,朱熹在《答嚴時亨(1)》中作了答覆,說:

 

“人生而靜”是未發時,“以上”便是人物未生之時,不成謂性。才謂之性,即是人生以后,此理墮在形氣之中,不滿是性之本體矣。然其本體又未嘗外此,要人即此而見得其不雜于此者耳。《易年夜傳》言“繼善”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。[⑦]

 

朱熹的這一答覆,年夜致可分為高低兩段:上一段“‘人生而靜’是未發時……要人即此而見得其不雜于此者耳”,是針對程顥說“‘人生而靜’以上不容說,才說性時,便已不是性也”而言,強調“才謂之性,即是人生以后,此理墮在形氣之中,不滿是性之本體”,但“其本體又未嘗外此”;下一段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……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是針對程顥說“常人說性,只是說‘繼之者善’也,孟子言人道善是也”,通過講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,闡明二者之相關,又通過講“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雜”。

 

除了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,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董銖“丙辰以后所聞”,朱熹說:

 

《易年夜傳》言“繼善”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。[⑧]

 

這段語錄與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僅“雜”與“離”一字之別。“雜”即“雜”“離”即“離”“雜”與“離”字形附近。並且另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董銖“丙辰以后所聞”,朱熹還認為,人生以后,“才是說性,便已涉乎有生而兼乎氣質,不得為性之本體也。然性之本體,亦未嘗雜。要人就此下面包養見得其本體元未嘗離,亦未嘗雜耳”[⑨] 。這里講性之本體既“未嘗離”又“未嘗雜”。可見,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所載朱熹語錄,講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離”,雖然與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講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雜”有一字之別,但很能夠是朱熹門人董銖抄錄自后者。

 

朱熹門人蔡沈之子蔡模撰《孟子集疏》,至淳佑六年(1246年)蔡模往世尚未及脫稿,此中解“孟子道性善”,引述朱熹曰:

 

《易》言“繼善”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。[⑩]

 

與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董銖“丙辰以后所聞”的朱熹語錄一樣,蔡模《孟子集疏》所引的朱熹語錄,也能夠來自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。

 

但需求指出的是,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,旨在說明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指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雜”,但在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或蔡模《孟子集疏》中,則很不難被誤解為是要說明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二者的彼此關系,并被視為朱熹之定論。

 

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陳文蔚所錄,

 

問:“明道言:‘古人說性,多是說“繼之者善”,如孟子言“性善”是也’此莫是說性之本體不成言,凡言性者,只是說性之流出處,如孟子言‘乃若其情,則可以為善’之類否?”師長教師點頭。后江西一學者問此,師長教師答書云: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”是夕,復語文蔚曰:“本日答書,覺得未是。”文蔚曰:“莫是《易》言‘繼善’,是說天道風行處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說人道流出處。《易》與《孟子》,就天人分上各以流出處言,明道則假彼以明此耳,非如師長教師‘未生、已生’之云?”曰:“然。”[11]

 

從這段記載可知,朱熹在寫完《答嚴時亨(1)》之后,對此中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作了進一個步驟思慮,并于當晚對陳文蔚說“本日答書,覺得未是”,并且認同“《易》言‘繼善’,是說天道風行處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說人道流出處”的表述,還認同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“以流出處言”,與“未生”“已生”無關。顯然,朱熹很快就明確否認了本身包養在《答嚴時亨(1)》中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說明其并非朱熹之定論。

 

如上所述,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旨在說明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指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雜”,而朱熹所要否認的是此中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。問題是,朱熹為什么要否認此中所謂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而認同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說人道流出處”的表述呢?

 

二、對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的解讀

 

對于孟子言“性善”,程顥將《易傳》“繼之者善”與孟子言“性善”結合起來,而程頤則明確認為“言人道善,性之本也”[12] ,并且說:“孟子所言,便正言性之本。”[13] 強調孟子言“性善”是就性之本體而言。朱熹早年解孟子言“性善”,說:“孟子道性善,蓋探其本而言之,與《易》之旨未始有毫發之異,非但言性之效罷了也。”[14] 顯然是繼承了二程的說法。

 

后來,朱熹撰《明道論性說》,解“蓋‘生之謂性’、‘人生而靜’以上不容說……夫所謂‘繼之者善’也者,猶水流而就下也”,說:“性則性罷了矣包養網,何言語之可描述哉!故善言性者,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,而性之韞因可默識矣。如孟子之論四端是也。”[15] 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而“即其發見之端”,就可以默識性之本體為善。朱熹還說:“人雖為氣所昏,流于不善,而性未嘗不在此中,特謂之性則非其本然,謂之非性,則初不離是。……惟能學以勝氣,則知此性渾然,初未嘗壞,所謂元初水也。”[16] 顯然,朱熹講“發見之端”,即程顥所謂“元初水”[17] 。應當說,朱熹提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而“即其發見之端”,就可以默識性之本體,較程頤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就性之本體而言有新的發展。

 

稍后,朱熹又說:“蓋孟子所謂性善者,以其本體言之,仁、義、禮、智之未發者是也。所謂可以為善者,以其用處言之,四端之情發而中節者是也。蓋性之與情,雖有未發已發之分歧,然其所謂善者,則血脈貫通,初未嘗有分歧包養網也。此孟子道性善之本意,伊洛諸正人之所傳而未之有改者也。”[18] 在朱熹看來,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既是“以其本體言之”,就“未發”而言,又要“以其用處言之”,就“已發”而言。

 

朱熹暮年對程顥所言“常人說性,只是說‘繼之者善’也,孟子言人道善是也”多有討論,較多強調《易傳》“繼之者善”與孟子言“性善”的區別。據《朱子語類》程端蒙“己亥(1179年)以后所聞”,朱熹說:“‘繼之者善’,本是說造化發育之功,明道此處卻是就人道發用處說,如孟子所謂‘乃若其情,則可以為善’之類是也。”[19] “《易》中所言,蓋是說天命風行處;明道卻將來就人發處說。孟子言‘性善’,亦是就發處說,故其言曰:‘乃若其情,則可以為善矣’蓋因其發處之善,是以知其本無不善,猶循流而知其源也。故孟子說‘四端’,亦多就發處說。”[20] 據《朱子語類》李閎祖“戊申(1188年)以后所聞”,朱熹說:“《易》所謂‘繼之者善也’,在性之先;此所引‘繼之者善也’,在性之后。蓋《易》以天道之風行者言,此以人道之發見者言。今天道風行這般,所以人道發見亦這般。”[21] 顯然,朱熹暮年多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“就人道發用處說”“以人道之發見者言”。

 

應當說,朱熹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“就人道發用處說”“以人道之發見者言”,實際上就是即四端而言性之本體。他說:“孟子論性善只以情可為善為說,蓋此發用處便見來源根基之至善,不待別求。”[22] 所以,他又認為,孟子言性善,是指“未發是性,已發是善”[23] 。據《朱子語類》潘時舉“癸丑(1193年)以后所聞”,朱熹說:“蓋性自是個難言底物事包養,惟惻隱、羞惡之類卻是已發見者,乃可得包養而言,只看這個,便見得性。”[24] “仁義禮智,性也。性無形影可以探包養索,只是有這理耳。惟情乃可得而見,惻隱、羞惡、辭遜、長短是也。故孟子言性曰:‘乃若其情,則可以為善矣’蓋性無形影,惟情可見。觀其發處既善,則知其性之本善必矣。”[25] 這里講“觀其發處既善,則知其性之本善必矣”,說明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既是“以人道之發見者言”,又是就性之本體而言。是以,朱熹還認為,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并非只是指四端。他說:“孟子論性,而曰‘乃若其情,則可以為善’,正指其發處以明其本體之有是耳,非直指四端為性也。”[26]

 

慶元丙辰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解讀程顥論人道而提出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重要是就性之本體而言,講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“初不相雜”。稍后,朱熹在《答歐陽希遜》中說:“須知性之底本善,而其發亦無不善,則《年夜傳》、孟子之意初無分歧矣。”[27] 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既是就“性之底本善”而言,又是就“其發亦無不善”而言。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陳文蔚所錄,問:“明道言:‘古人說性,多是說“繼之者善”,如孟子言“性善”是也’此莫是說性之本體不成言,凡言性者,只是說性之流出處,如孟子言‘乃若其情,則可以為善’之類否?”師長教師點頭。[28] 顯然,朱熹暮年較為強調“性之流出處”。

 

並且,與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統一年,朱熹又說:

 

“人生而靜以上”,便是人物未生時。人物未生時,只可包養網比較謂之理,說性未得,此所謂“在天曰命”也。“才說性時,便已不是性”者,言才謂之性,即是人生以后,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,不滿是性之本體矣,故曰“便已不是性也”,此所謂“在人曰性”也。大略人有此形氣,則是此理始具于形氣之中,而謂之性。才是說性,便已涉乎有生而兼乎氣質,不得為性之本體也。然性之本體,亦未嘗雜。要人就此下面見得其本體元未嘗離,亦未嘗雜耳。“常人說性,只是說繼之者善也”者,言性不成描述,而善言性者,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,而性之理固可默識矣,如孟子言“性善”與“四端”是也。[29]

 

顯然,此語錄也是朱熹對于程顥論人道的解讀。與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對程顥論人道的解讀比擬較,有兩個重點:

 

其一,此語錄與《答嚴時亨(1)》都說“才謂之性,即是人生以后,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,不滿是性之本體矣”,所以,人生以后,人道并不滿是性之本體。並且,在朱熹看來,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就性之本體而言,因此從邏輯上講,不克不及說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。

 

其二,此語錄不僅講人生以后,性之本體既“未嘗離”又“未嘗雜”,而分歧于《答嚴時亨(1)》只是講性之本體“不相雜”,並且既講性之本體又更為強調“善言性者,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與朱熹早年的《明道論性說》所述“善言性者,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,而性之韞因可默識矣。如孟子之論四端是也”完整分歧,從而也說明,朱熹始終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不僅是就性之本體而言,並且更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。

 

所以,也就不難懂得朱熹在寫完《答嚴時亨(1)》之后,很快就否認了此中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而認同“《易》言‘繼善’,是說天道風行處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說人道流出處”的表述。

 

需求指出的是,朱熹并不滿于《孟子》言包養“性善”。朱熹《孟子集注》依據二程所言“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,二之則不是”,說:“蓋氣質所稟雖有不善,而不害性之本善;性雖本善,而不成以無省檢矯揉之功。”[30] 后來又明確說:“孟子之論,盡是說性善。至有不善,說是沉迷,是說其初無不善,后來方有不善耳。若這般,卻似‘論性不論包養氣’,有些不備。”[31] “孟子說性善,是‘論性不論氣’也。但只認說性善,雖說得好,終是欠了上面一截。”[32] “孟子說性善,他只見得年夜本處,未說得氣質之性細碎處。程子謂:‘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,二之則不是’孟子只論性,不論氣,但不全備。”[33] “‘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’孟子終是未備,所以不克不及杜絕荀、揚之口。”[34] 另據《朱子語類》黃義剛“癸丑(1193年)以后所聞”,問:“孔子已說‘繼之者善,成之者性’,若何人尚未知性?到孟子剛剛說出,到周師長教師方說得盡?”曰:“孔子說得細膩,說不曾了。孟子說得粗,說得疏略。孟子不曾推原原頭,不曾說下面一截,只是說‘成之者性’也。”[35] 又據《朱子語類》林夔孫“丁巳(1197年)以后所聞”,問:“‘孟子道性善’,不曾說氣稟。”曰:“是孟子不曾考慮到這里,但說天性善,掉卻這一節。”[36] 朱熹甚至還說:“孔子教人只言‘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’,含畜自得思在此中,使人自求之。到孟子便包養網價格指出了性善,早不似圣人了。”“孔子只說‘忠信篤敬’,孟子便發出‘性善’,直是漏泄!”包養平台推薦[37] 在朱熹看來,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雖然是就性之本體而言,尤其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可是“只見得年夜本處,未說得氣質之性”,終究有所完善。

 

三、后世的誤讀與糾正

 

如前所述,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不僅為朱熹門人董銖所抄錄而編進黎靖德《朱子語類》[38] ,並且為朱熹門人蔡沈之子蔡模的《孟子集疏》所援用,影響后世。但是,在后世的解讀中,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一向被看作朱熹之定論,而遭到重視和引述。

 

朱熹門人陳淳暮年撰《北溪字義》,此中說:“孟子道性善,從何而來?夫子系《易》曰:‘一陰一陽之謂道,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’……此夫子所謂善,是就人物未生之前,造化原頭處說,善乃重字,為實物。若孟子所謂性善,則是就‘成之者性’處說,是人生以后事,善乃輕字,言此性之純粹至善耳。”[39] 這里講“夫子所謂善,是就人物未生之前,造化原頭處說”“孟子所謂性善,則是就‘成之者性’處說,是人生以后事”,顯然是來自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或《朱子語類》(包養網卷74)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疏忽了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之原意在于說明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既“不相離”又“不相雜”。

 

明胡廣等撰《四書年夜全》,此中解“孟子道性善”,不僅采納朱熹的解讀,並且如還引述朱熹曰:“《易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。”[40] 這里引述的朱熹所言,與蔡模《包養網孟子集疏》完整分歧,可是都沒有說起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載朱熹對本身在《答嚴時亨(1)》中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否認。

 

黃宗羲《宋元學案》收錄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[41] 。黃宗羲說:“朱子云:‘《易》言“繼善”,是指未生之前;孟子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’此語極說得清楚。蓋一陰一陽之風行往來,必有過有不及,寧有可齊之理?……此萬有不齊中,一點真主宰,謂之‘至善’,故曰‘繼之者善也’。……及到成之而為性,則萬有不齊,人有人之性,物有物之性,草木有草木之性,金石有金石之性,一本而萬殊,如野葛鴆鳥之毒惡,亦不成不謂之性。孟子‘性善’,單就人分上說。生而稟于清,生而稟于濁,不成言清者是性,濁者非性。然雖至濁之中,一點真心埋沒不得,故人為包養萬物之靈也。”[42] 黃宗羲引朱熹言“《易》言“繼善”,是指未生之前;孟子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”,并沒有留意到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載朱熹對這一說法的否認。當然,在解讀中,黃宗羲認為朱熹包養所言講的是已生之后,“一點真心埋沒不得”,符合朱熹所言意在說明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既“不相離”又“不相雜”。

 

應當說,后世對于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的引述,很能夠都沒有留意到或不重視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載朱熹對本身在《答嚴時亨(1)》中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否認[43] ,甚至有學者斷章取義,直接把朱熹所言簡化為“《易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[44] ,誤解了朱熹所言之原義,并不清楚“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這種說法,與朱熹始終認為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就性之本體而言,尤其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不相分歧。

 

是以,古人引述和懂得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包養網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或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所載朱熹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”,應當留意:

 

第一,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所載朱熹語錄抄錄自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,實際上是對程顥論人道的解讀,意在說明已生之后,性之本體既“不相離”又“不相雜”,并不是要說明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二者的彼此關系。所以,引述和懂得《朱子語類》(卷74)所載朱熹語錄,先要往懂得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。

 

第二,根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的記載,朱熹實際上很快就否認了本身在《答嚴時亨(1)》中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而是包養網 花園批準更正為“《易》言‘繼善’,是說天道風行處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說人道流出處”。所以,將朱熹所言簡化為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,而刪往其后“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有斷章取義之嫌,很能夠誤解了朱熹的原意。

 

第三,根據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的記載,朱熹不僅否認了本身在《答嚴時亨(1)》中所謂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說法,並且認同《易》言“繼善”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“就天包養網人分上各以流出處言”,與“未生”“已生”無關。在朱熹看來,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是就性包養網心得之本體而言,尤其是“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”,所以,以“未生”“已生”解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并分歧朱熹對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的解讀。

 

[①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1《答嚴時亨(1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上海古籍出書社、安徽教導出書社2010年版,第2961頁。此段引文的標點,采納黎靖德編《朱子語類》所載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。參見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中華書局1986年版,第2433頁。
 
[②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3頁。
 
[③]錢穆《朱子新學案》以及劉述先《朱子哲學思惟的發展與完成》引述朱熹《答嚴時亨》所言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。雖曰已生,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”,但并沒有指出朱熹后來又對本身這一說法的有所否認。參見錢穆:《朱子新學案》(第2冊),九州出書社2011年版,第12頁;劉述先:《朱子哲學思惟的發展與完成》,吉林出書集團無限責任公司2015年版,第201頁。
 
[④](宋)程顥、程頤:《河南程氏遺書》卷1,《二程集》,中華書局2004年版,第10頁。
 
[⑤]陳來:《朱子書信編年考證》,生涯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版,第422-423頁。
 
[⑥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1《答嚴時亨(2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2964頁。
 
[⑦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1《答嚴時亨(1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2961頁。
 
[⑧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5)卷74,第1898頁。
 
[⑨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0頁。
 
[⑩](宋)蔡模:《孟子集疏》《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》(200),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,第435頁。
 
[11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3頁。(宋)黃士毅編,徐時儀、楊艷匯校:《朱子語類匯校》(4),上海古籍出書社2014年版,第2420-2421頁。顧宏義《朱熹師友門人往還書札匯編》認為,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陳文蔚所錄“師長教師答書云‘《易年夜傳》言“繼善”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“性善”,是指已生之后’”,即指朱熹《答嚴時亨(1)》所言。參見顧宏義:《朱熹師友門人往還書札匯編》(5),上海古籍出書社2017年版,第2960頁。
 
[12](宋)程顥、程頤:《河南程氏遺書》卷18,《二程集》,第207頁。
 
[13](宋)程顥、程頤:《河南程氏遺書》卷19,《二程集》,第252頁。
 
[14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72《雜學辨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4),第3466頁。
 
[15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7《明道論性說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3275-3276頁。
 
[16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7《明道論性說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3276頁。
 
[17]包養網(宋)程顥、程頤:《河南程氏遺書》卷1,《二程集》,包養網心得第11頁。
 
[18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46《答胡伯逢(4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2151頁。
 
[19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0頁。朱熹《答王子合(13)》也有與此完整雷同的內容。參見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49《答王子合(13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2),第2259頁。據陳來《朱子書信編年考證》,朱熹《答王子合(13)》寫成于戊申(1188年)。參見陳來:《朱子書信編年考證》,生涯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版,第282頁。
 
[20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2頁。
 
[21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2-2433頁。
 
[22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2《答杜仁仲(5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3002頁。
 
[23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4)卷55,第1307頁。
 
[24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4)卷57,第1351-1352頁。
 
[25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1)卷6,第108頁。
 
[26包養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59《答楊子順(3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2828-2829頁。
 
[27](宋)朱熹:《晦庵師長教師白文公函集》卷61《答歐陽希遜(2)》,朱杰人等編《朱子全書》(23),第2957頁。
 
[28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3頁。
 
[29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6)卷95,第2430頁。據宋李道傳編《朱子語錄》,此語錄為董銖丙辰所聞。參見(宋)李道傳編:《朱子語錄》,上海古籍出書社2016年版,第316頁。
 
[30](宋)朱熹:《四書章句集注》,中華書局2012年版,第335頁。
 
[31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1)卷4,第65頁。
 
[32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4)卷59,第1包養網388頁。
 
[33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1)卷4,第78頁。
 
[34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4)卷59包養網排名,第1388頁。
 
[35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1)卷4,第69-70頁。
 
[36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4)卷55,第1307頁。
 
[37](宋)黎靖德編:《朱子語類》(2)卷19,包養網心得第430頁。
 
[38]據查,宋嘉定八年(1215年)李道傳編《朱子語錄》以及嘉定十二年(1219年)朱熹門人黃士毅編《朱子語類》,都沒有收錄這條語錄。
 
[39](宋)陳淳:《北溪字義》,中華書局1983年版,第8-9頁。
 
[40](明)胡廣等編:《四書年夜全·孟子集注年夜全》《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》(205),第627頁。
 
[4包養1]包養網排名(清)黃宗羲原著,(清)全祖看補修:《宋元學案》(第3冊)卷69《滄洲諸儒學案上》,中華書局1986年版,第2316頁。
 
[42](清)黃宗羲:《孟子師說》卷3,《黃宗羲選集》(第1冊),浙江古籍出書社1985年版,第77頁。
 
[43]根據對年夜型“愛如生四庫系列數據庫”的檢索,除《朱子語類》外,只要宋朱鑒《文公易說》以及包養網清李光地等編《御纂朱子全書》收錄《朱子語類》(卷95)所載朱熹對“《易年夜傳》言‘繼善’,是指未生之前;《孟子》言‘性善’,是指已生之后”的否認。
 
[44](清)胡煦:《周易函書約存別集》《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》(48),第986頁。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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